2011年9月16日 星期五

黃牛記



小六的時候,家裡來了頭一歲大的小黃牛,女性,身材中等,膚色:白底黃花,姓名:小黃。由於我是當時家裡最瘦弱(別懷疑,我也是有瘦過的)最沒生產力的傢伙,因此順理成章的成為牧童受命者,負責把小牛兒養成大肥牛。

相對於下田耕種的粗重活兒,牧牛童的生活簡直宛如天堂。不用在烈日下汗流浹背的翻土鋤草,也不必背著重逾千斤的農作物拖命來回,每天只要找塊肥肥的綠草地讓小黃狠狠的啃個飽,再割幾擔牧草回家讓牠當乾糧,其他的時間就都是自己的了,要玩要睡要看漫畫都可以,只要別被外婆還有妒念深重的姐姐們逮到就好。

照外婆的說法,我每天必須牽著小黃,讓牠沿著路旁(或田邊小徑)最肥沃的草一路吃到飽,再慢慢帶牠散步回家。然而,基本上像我這麼懶的人,兩件事同時進行可以短時間內搞定就絕對不願意分開來一件一件慢慢進行,就像平時用電腦總是邊聽音樂(或看布袋戲)邊上網瀏覽邊玩噗浪聊天,開網頁等回應的時間差就拿來吃零食這樣。所以每天我只要一離開外婆和姐姐們的視線,就會快速找個定點把牛綁著,牛繩放得長長的,等牛兒把定點附近那一大圈的草吃完,再換地方圈養。放牛吃草的時間拿來做功課,沒功課就看漫畫或打嗑睡,等回到家煮好白飯餵完雞鴨,洗好澡就可以看我最愛的卡通了,多愜意。

是說夜路走多真的容易碰到鬼,有幾次我大概是粗心沒把小黃綁好,或者樹枝太細撐不住牛兒的拉扯,總之一覺醒來或從漫畫小說中回神時,小黃這頭死牛硬是給我原地蒸發。總嚇得我要飇淚,邊冒冷汗邊漫山遍野的亂找,運氣好會在某片樹林或某塊別人的農地裡尋回,除非農地主人告我狀,通常是SALF,頂多損失一些時間。運氣差就只好先回家認錯,再出動全家大小鄰居同學幫忙找,找到牛兒先偷偷揍一頓(一直很後悔這件事),回到家再換自己被外公外婆狠狠揍一頓XD。

有一陣子不曉得在哪本書唸到”騎牛遠遠過前村,吹笛風斜隔壟聞。”的句子,明明似懂非懂,卻開始一心一意的做白日夢,幻想自己坐在牛背上吹笛,同村的朋友羨慕到雙眼放光的盯著崇拜這樣(真的好白痴,哪個小孩誰沒事會去羨慕放學不能出去玩,必須帶牛出去放牧的人啊?)。小黃變大隻之後,雖然老媽百般告誡我不准偷騎牛,仗著小黃始終溫馴的個性,我坐在牛背上看小說的時間仍然變得愈來愈多,小黃的牛背還真的很穩,就是味道重了些,而老媽罵了幾次見沒效果,也就懶得管我,只是放話要我”博倒自己塗牛賽”。

說實在的,小黃的個性好到很變態,牠總是溫溫吞吞的吃草,攸攸閒閒的漫步,一副萬事不關己的自得其樂。就算我發脾氣開罵,牠也只會拿牠圓滾滾的水汪大眼看著我,一秒,然後繼續吃草。我曾經試圖要跟同學家的大水牛來個騎牛賽跑,但不管怎麼逼迫,牠始終不理我,不想發狂,也不願撒蹄亂跑。老媽說是我運氣好,這小黃又很有靈性,不然一般牛兒發狂暴衝起來我肯定被摜死在路邊。阿隬陀佛。可惜的是我笛子一直到國二了還是練不會(到現在依舊不會),就算成功的騎著牛繞過同學家門口,他們還是自顧自的玩彈珠跳繩子,眼裡一點都沒有我的存在。

小黃在我家住了5年多,5歲的時候還生了小小黃,雖然這頭不算寵物的寵物巨大了些,但因為品性優良,又兼生小小黃不用錢,一家子都很寵牠,夏天連家裡的狗狗都會躲在牠背後睡午覺。唸高中時因為路途遙遠,我把牧牛的棒子交給老媽,自己到市區租房子唸書,放假也難得回來帶牠去散步吃草,與小黃相處的次數少了,久而久之也少去關心牠,倒是一回家就去瞧瞧牠那優雅身影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習慣不變。原本老媽的打算是要讓小黃在家裡安養天年的,沒想到後來因為二哥寄放在家裡的3歲小男娃常愛偷偷爬到牛背上去玩,把外婆嚇慘好幾次,老媽無奈之下只好把小黃小小黃賣掉。直到現在跟老姐老媽偶爾談到小黃仍覺懷念又婉惜,不曉得那買主是否有善待牠們,二哥家的死小鬼真是害牛不淺。

以前小黃有一招很牛B的技能,就是牠可以邊走邊吃還邊放尿,剛開始我年輕識淺,著實暗地佩服了一陣子,直到看見水生伯家的大黃牛邊拉犛耕田邊拉屎的”勇樣”,才知道是小巫見大巫。有天走在家裡後山一條羊腸小徑上的時候剛好尿急,想說這窮鄉僻壤的沒半個人,就懶得找遮敝處解決,直接拉開拉鏈就邊走邊尿了起來,還饒有興緻的回頭欣賞那條蜿蜒的水線。誰知好死不死,才一回頭,就跟住在離我家幾十米遠的大嬸來個大眼對小眼,嚇得我GG差點縮到肚子裡面去,急急忙忙的拉鏈整衣,叫聲大嬸,她還一臉戲謔的消遣我:”喲~你猴囝仔怎麼邊走邊撒尿了呀?”,然後一路大笑著走掉。暗~估計我後來長大後對歐巴桑始終心存懼意,就是讓她給嚇壞的。